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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子多情(一)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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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曦初登台定在十月初七;许流匀有心让她登上城里最好的戏台,好让她一举成名。

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,竟让人许了朱曦在醉梦楼演一折戏。也只这一场戏,便有人为她赎了身。

盛装着墨的门面,青衣着身,戏台雕花栩栩,端方锦绣。悠悠扬扬的丝竹声,朱曦踩着碎步,唱道: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……”

台上灯火通明,她如同拢在金雕玉砌舞台中的金丝雀儿,一颦一笑都要带着妩媚去表演那思春曲调,微发抖的纤手捏着水袖往台下瞥了一眼,只见观者如云,心神一顿便吓得差点忘了词:“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,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……”

慵懒的戏腔添了些许凄清的余韵,与下一句“锦屏人看的这韶光贱”倒相得益彰,眉眼间风情未足却清明无比,举手投足间便也灵动起来。

台下看客因着这哀婉凄迷有了喧嚣,个个拍掌叫好,这教她明白,自己十年磨一剑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。

朱曦水袖一绕,再回眸,便看见了在人群中静立的许流匀。

恍惚回到多年前,他也这般,于漫天纷飞的细雪之中,孑然独立的颀长身影,铺陈了寒雪冬雨的细冷,他将年幼而无枝可依的自己纳入怀里,从此许了自己一个家。

如今,他又许她一个最大的戏台,让她唱一曲最如愿的戏。

人皆说戏子无情,可教会她情爱的,却是一个戏子。

许流匀是名角儿,身价不菲,可惜后来误服掺了毒的食物,毁了嗓子,为生计便在戏班中教唱戏。

他领朱曦进戏班时朱曦才六岁。那时正值战乱,日子比不得现在,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,但许流匀从不会让朱曦饿肚子。

“人是我带回来的,既然来了就要对她负责,饿了自己也不能饿了她。”这是许流匀的原话。

许流匀不肯教她唱戏,但朱曦执意要唱,他便给她找了戏班里最好的师傅。

几年后,许流匀在她生辰那日,给她买了一个舞姬面具权当礼物。

那晚,她高高兴兴地睡在床榻上,脸贴着面具,冰凉凉的感觉,月华如水,一夜好梦。

时日渐逝,等朱曦从嗓音天真清浅到后来的多情婉转,从步伐不稳到身段酥软,她再唱:“梦回莺啭,乱煞年光遍,人立小深院。尽沉烟,抛残绣线,恁今春关情似去年……”

曲毕,她折扇一收,身量虽未足,动作却行云流水,立身站在院前,眸色温温婉婉,似藏了一剪春水,“哥,这是唱给你听的。如何?”

小丫头天生爱较劲儿,每每见许流匀并不多作反应,便知自己还不够火候。

许流匀不说,她便私下咬牙狠逼自己,吊嗓子,练身段……

许流匀偶尔来看她,常常是见那浑身是伤的小人儿,端着不稳的嗓音站在烈日下或晨起的雾中挽着水袖,身段摇曳,身形婀娜。

许流匀并非舍不得在朱曦向他投来渴望又胆怯的目光时称赞一个“好”字。

然而,世道皆苦,如今她还能眉眼酥软,用心唱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,只怕到了真正苦的时候,连一个“苦”字也喊不出……

戏落场,顾家便派人来说顾小公子想为方才唱戏的小花旦赎身,请去府上唱戏。

虽然说是请,但权贵最是得罪不得。朱曦自小在许流匀身边,从来懂事,孰轻孰重,不用细说,她便会权衡取舍。

朱曦走时,许流匀等到深夜才回到戏班,恰巧接朱曦的轿子拐弯而过。

流匀提灯望去,见朱曦探出头来,凉白银霜勾勒出她素净的面容。她被笼在清冷月华之下,眉眼恍若蒙上一层催湿桐花的轻烟,晦涩不清,终究没有哭出声,只轻轻浅浅地对他无声道:哥,你我唱戏多年,可是你说……

可是你说,妖妖娆娆的一段曲,如何比得过缠缠绵绵的一颗心?

朱曦走后的第十日,戏班里来了一位自称“四季”的女子。

彼时恰逢暴雨,天色昏沉,良久后骤雨初歇,屋檐还衔着要落不落的雨珠。

许流匀自内院出来,看着眼前愈发清晰的身影,神思却有些恍惚。

四季站在前院,手中握着一把早已收起的油纸伞,长及腰际的黑发散乱潮湿,鬓发沾在颊边,恍若远行归来。

若非端着一副与朱曦酷似的面容的她却眉眼淡淡,冷如寒月,许流匀几乎以为是朱曦回来了。

有细细的雨珠从四季的鬓间滑落,及至眉角,过脸颊而落,恍若哭泣。

那一刻,他想,世人皆道许流匀没有心魔,即使从前他让药毒了嗓也没有颓靡不振,只消三四朝恢复,之后也不过是对外换了个称号,从名角儿成了戏班师傅。是身如焰,从渴爱生,许流匀不是没有心魔,只是朱曦从不在他面前哭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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